"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?"我爸皺眉.
黃承業面有難色,沒敢答腔.
"當初我本來就不要和他結婚,是你逼的,我只好和他約定,三年後離婚,男婚女嫁各不相干."
"妳,妳,哎呀!我被妳氣死了!"我爸手指指著我,臉漲得通紅,脖子上青脈聳動.
"爸,你不要生氣啦!等事情過後,我們再結婚一次,會好好的規劃未來."
他狠狠地瞪眼,懶得理我,溫和地對黃承業說:
"她被我寵壞了,害你受委曲,對不起."
"不,不,是我對不起濃月,害她吃苦受罪,我的錯."黃承業急忙說.
"濃月任性不懂事,我是知道的.她能和你結婚,是她上輩子修來的."話鋒一轉,又對我瞪著鈴眼,說:
"以後妳再胡鬧,就別叫我爸了."
"哪有那麼嚴重?"我嘟起嘴唇,小聲小氣地說.
"妳說什麼?"
"沒有啦!"我可不想再惹他生氣.
"濃月,這兩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?"我媽心疼地問.
我搖頭,笑著說:
"沒有啦!自立謀生嘛!"
"她呀!活該!"我爸仍瞪著眼.
黃承業的表情複雜,似心疼又似熱情的直視我.
我的臉頰發燙,心裏歡喜,好像已擁有全世界.
育青建議我自修以便參加自學檢定考試,為此,我只要一有空閒就看書,這竟也成為娛樂版的新聞.
星期天的下午,劉憶如突然來訪,我把她延進客廳裏.
"稀客,什麼風把妳吹來?"
"我早就想找妳了,打電話都沒人接.今天乾脆直接來敲門,碰運氣,果然妳在家."
"如果妳留話,我會回妳.怎麼樣,近來好嗎?"
"還不是一樣,過日子嘛!"她頓了一下,接著說:
"倒是妳,因禍得福,不但恢復說話能力,現在還紅遍半邊天,教人羨慕."
"沒有妳講得那麼好啦!"
"怎麼沒有,現在妳是大明星了!報紙上每天都有妳的新聞."
"可惜沒人知道張濃月是我!"
"那才稀奇,張濃月這麼紅,沒幾個人知道她的廬山真面目."
"不談這個,談別的,妳兒子好嗎?"
"他一向很懂事,功課也不用我操心,有子如此,我很滿意了."她笑著說.
"現在在哪裡做事?工作忙不忙?"我問.
"在一家皮革廠當會計,現在是淡季,不怎麼忙.妳呢?這麼紅,一定忙壞了?"
"還好啦,下星期我要參加自學檢定測試,希望能通過."
"妳這麼努力,一定會通過的."她停頓一下,又說:"我真想不到,妳家環境這麼好
,妳居然還在外面打工,真佩服妳."
"每個人遲早都要自立,我條件不好,不趁早磨練,更待何時?"
"那可不一定,有的人仗著家裏環境好,才不願意到外面吃苦受罪."
"那不是我和育青."
"對了,育青好嗎?怎麼沒看到他?"
"他好得很,這幾天和同學去中部旅遊,明天才會回來."
她遲疑一下:"我想了很多,覺得很對不起他."
"過去就算了,人各有志,誰也沒對不起誰."我淡淡地說.
她一臉懊悔:
"妳能不能幫我問候他好."
"沒問題."
次日晚上,育青背著背包和一身疲憊進門:
"姊,妳怎麼還沒睡?"
"等你呀!"
他用指頭摳一摳耳朵:
"我有沒有聽錯,妳等我?"
"怎麼?我不能等你啊?"
"能,當然能,只不過我有點受寵若驚."
"別滑舌,今天劉憶如來了."
他把背包卸下,丟在沙發旁:
"她說些什麼?"
"要我轉達她問候你好."
"喔!"他走進他的房間,把自己丟在床舖上.
"我累死了."
我跟進他的房間:
"你還喜歡她吧?"我試探地問.
"我和她早過去了."
"如果她回頭,你..."
育青倏地坐起:
"她不回頭,我還懷念她,她若要回頭,我無法接受."
"為什麼?"
"妳這是明知故問,她若是回頭,就是看上阿爸的錢,可不是妳弟弟我."
"你明明還在乎她嘛!"
"在乎又怎樣?一個女人把錢看得那麼重,有幾個男人受得了?"他瞪我一眼:
"我跟她是沒戲唱了,妳出去吧,我要休息了."逕自又躺了下去.
深夜,電話響起,是繡美的聲音:
"濃月,我在妳家樓下,快給我開門."
繡美帶著疲倦的身體,進了客廳.
"稀客,妳怎麼來了?"
"我來好幾天了,都住在醫院裏."
"發生什麼事?"
"阿華住院了."
"她怎麼啦?怎麼會住院?"出乎意料.
"唉!都是那個死楊傑害的,明明已經有家室了,還想亂交女朋友."繡美忿忿地說.
"慢慢說,怎麼回事?"我有點緊張.
"哎,說來話長,有一天早上,一個婦人牽著兩個小孩進了超商,拜託阿華不要破壞她的家庭.當阿華弄清楚她們是誰後,難過地答應她:不再和楊傑來往.誰知道楊傑不肯放手
,一再糾纏,揚言要和她同歸於盡,嚇得我爸請安全人員防護,想不到還是被他堵到,被潑了鹽酸.幸好當時路上人多,馬上被人送去醫院急救,再轉來台北,否則後果難料."
"這事發生多久了?她住哪家醫院?"我急切地問.
"大約有一個禮拜了,她現在在幸福醫院的普遍病房."
"這麼久了才通知我?"我有一點不滿.
"唉唷,妳不知道妳很難找呀?我打了好幾天的電話了."繡美委曲地說.
"對不起,錯怪妳了.我明天去看她."
"她現在狀況穩定,如果妳忙的話,不急這一時,等有空再去."
"什麼事比看她重要?"
"隨便妳啦!今晚妳這兒讓我借住一宿,明早我要回南部了!"
"妳累了吧?要不要洗個熱水澡?我去給妳煮宵夜."
"免了!都免了!我幾晚都沒好好睡過,今晚委屈一下,分一邊床給我."
我們並排而睡,不多久,她發出均勻的鼻息,我卻輾轉難眠.
幸福醫院位於某社區的大街上,附近人口密集,馬路上往來車輛頻繁.醫院裏面聽不到外頭車輛呼嘯而過的噪音,顯然有隔音設施.
阿華的病房被安置在二樓,房門微開著.我在門上輕扣了兩聲,沒有回應.我把門推開一點,往裏一探.這一看,我的心倏地糾結成一團.
黃承業坐在阿華的床邊,一隻手握住她的手.阿華的臉對著牆壁,並不看他.兩人一來一往的低聲交談,全沒注意到門外有人進來.
"你快回去,別打擾我休息."阿華的聲音.
"妳休息吧,我要在這裡陪妳."
阿華的語氣有一絲不忍:
"你在這裡已經很多天了,回去休息吧."
"我不累,看到妳好起來,我就很快樂了."黃承業兩手交疊握住阿華的手,再把她的手移到他的臉頰,輕輕來回撫摸.阿華敏感似的把手抽回.
"你快回去,我已經好了,你不要再來了."
黃承業再度握住她的手,真情流露地說:
"我不要再離開妳了,妳怎麼趕我,我都不走."
"你在這裏,我怎麼休息?"
"妳就不當我在這裏,我要照顧妳,直到妳康復."
"你再不走,等一下我叫護士趕你走."
"阿華,妳別懲罰我,好嗎?當妳被送入加護病房時,我憂心如焚,不知如何是好,只怕再也見不到妳."黃承業痛徹心扉的嗓音.
阿華的身體微微一顫,她的臉仍對著牆壁:
"你別說了,走吧."
"我不走,我要等妳原諒我."
阿華沉默了幾秒鐘,哽咽的說:
"我從來沒有恨你;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和我分手,也知道你有苦衷."
"現在事過境遷,讓我們重新開始,我要永遠守在妳的身邊."
"不要胡說,你要置濃月何地?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們要二度結婚,你若出爾反爾
,教她如何面對?"她仍面對著牆壁,聲音激動地.
聽到自己的名字,我更用心的聽.
"我對不起濃月,結婚以來,我一直想做個稱職的丈夫,可是,我做不好,害她離家受罪.我以為不再見妳,就會對妳忘情.可是,我錯了,不見妳,只累積對妳更深,更沉的相思.當我聽到妳命危時,心裏的痛,憂焚,幾乎毀了我.那時,我才知道,我的心裏一直有妳."他的聲音急迫,低啞.
"別講了,我不要聽,我不會傷害濃月."阿華倏地轉身,對著黃承業大嚷.同時,也瞄到站在門邊的我.黃承業隨著她的目光看到我,他難堪地站起身.
見到阿華,嚇了我一跳,她的頭臉大部份還包著紗布,但耳頸少部份裸露的地方,膚色深淺不一,凹凸不勻.她看到我的神情,立刻把臉轉了過去.
"我的狀況嚇到了妳."她淡淡地說.
我趕緊說:"不,我沒想到妳傷得這麼嚴重."
"我不知道妳住院,否則,早就來看妳了."我把帶來的鮮花插在桌子上的空瓶子裏.
"沒關係,我知道妳很忙."
黃承業看看她,又看看我;阿華對他瞪眼,使眼色,他停頓一下,開口:
"妳聽到我們的談話?"
"嗯!"我抓起一支玫瑰,慢條斯理的撕去多餘的葉子.
"濃月,他說那些話是在安慰我,妳別放在心上."
"不,我說的是真心話."
阿華的臉上露出不悅,仍半開玩笑地說:
"等我拆了紗布,露出醜臉,不把他嚇跑才怪."隨後,她打了個呵欠:
"幸好妳來了,快把妳老公帶走,病人要休息了."
我轉頭望向黃承業,他正好看我,他的眼神,有許多歉疚和抱歉.
我深深地吸口氣,讓即將凝聚的淚水散去.隨即,我明快地對阿華說:
"我和他無實無名,早就離婚了.何況,你們本來就是一對的."我撇撇嘴,忍住爬上喉嚨的哭意.
"祝福妳趕快出院,我要回去準備一下自學檢定測試了."快步離開病房.
"濃月,濃月,..."阿華的聲音愈來愈低.
我還能說什麼?留下,能做什麼?...
出了醫院,我走過一段段的十字路口,遠方的盡頭,盡是模糊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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