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找新工作,我忙著看報紙分類欄.
育青看我每天忙進忙出,不禁勸我:
"姊,回家吧!那些人沒福氣;我們家自己有很多工作需要人做呢!何必去求人?"
"我不想依賴爸."
"妳做事爸放心,是他依賴妳!"
"你別說了,我要自食其力."我轉移話題:
"好久沒見李季薇了,哪天邀她來聊天吧!"
"我也好久沒見她了."
"鬧彆扭?"
"她老爸不喜歡我."
"怎麼回事?"
"上個月去她家,她爸問我:家裏做什麼的?我說:我爸是種田的.她爸的臉色就凝重了,說:季薇從小沒看過田長得什麼樣,只怕她捧不起你們家的飯碗.季薇聽了,就說:將來我們結婚後會住在台北.她爸就說:這樣還差不多,如果妳去屏東鄉下種田,妳媽可會心疼死.可是,可能嗎?爸只有我一個兒子,我不幫他分擔工作,誰幫他?"
"所以,你們就不來往了?"
"分手了."
季薇從小生長在大都市,不能勝任農務是可以理解的;但要育青放棄對父母的分擔工作
,那是為難他.
"你不要太難過."我只能這麼安慰他.
他倒豁達:
"說清楚也好,大家好聚好散."
原本擔心他想不開,沒想到他如此灑脫.
房東來收房租時,知道我正為找工作煩惱,他說:
"我們這區的報社需要送報員,妳要不要試看看?"
"好呀!"我喜形於色.
買了一部二手腳踏車,開始送報生活.
清晨,我穿梭於大街小巷中,晨景一一入眼:早起的學生們,推擠著上公車;老人在公園內晨操,打太極拳;店舖商人為當天的營業而忙碌.
送完報紙,我繼續寄履歷表,尋找工作面談的機會.
我的三餐變得不正常,吃得多,體重卻沒有增加.
一日,在廚房張羅育青和我的晚餐時,門鈴突然響了.
"妳找誰?"育青開門.
"張濃月在嗎?我是她的朋友."
是劉憶茹的聲音,我走出廚房.笑著比手勢:
"進來坐,我把菜炒好再陪妳聊."
"不了,我只是來問妳,找到工作了沒有?"
我搖頭:"早上只送兩個小時報紙."
"我找到一家小工廠的秘書工作,他們還需要焊接裝配員,妳有沒有興趣做?"
我高興地點頭,隨即失望地比手語:
"我不會說話,不好溝通,他們不會僱用我."
"放心啦!我向老闆提過妳,他說,只要妳願意,歡迎妳來幫忙."
"真的?那太好了!謝謝!謝謝唷!"我拉著她的手猛晃.
她笑逐顏開,欣喜地說:
"很高興我們又同事了!明天八點,公司見."她給我公司資訊後,就要離開.
"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晚飯."
"不行,我兒子等我回去煮飯呢!"
"妳帶他一起過來吧,人多熱鬧!"
"那怎麼好意思?"她瞟了育青一眼.
育青正看她,微笑不語.
劉憶茹的臉頰頓時泛紅.
"妳幫我找到工作,我不知怎麼謝妳呢!"我拍著育青的肩膀,對著她比手勢:"何況這裡有一個免費家教."
育青謙虛地一笑:"沒有啦!我也有作業要做,他來,我們就一起做功課,有伴!"
劉憶茹面露猶豫,我催著她:"妳去把家明帶來,吃完晚飯,讓他在這兒做功課,我們可以多聊一會."
"好吧!"臨去前,又瞟育青一眼,似羞似喜.
我加了兩道菜,慶賀自己有了新工作,和歡迎兩位客人.
席間,趙家明看到桌上的蔥爆絞牛肉和麵包片,眼睛一亮:
"我最喜歡吃漢堡了,張阿姨,妳好棒呀!"
我拿起麵包片,把絞牛肉放在上面,加了兩片生菜和蕃茄醬後,遞給趙家明.
"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."看他大口嚼著漢堡,我在紙上寫道:
"等一下還要吃別的菜唷,這樣才會長得又高又壯."
他骨碌碌的眼睛看一下我,又轉望他媽媽,填滿漢堡的小嘴,迸出:
"妳怎麼和我媽一樣,都要人吃那難吃的東西?"
"青菜最有營養了,怎麼會難吃呢?"劉憶茹看我一眼,接著說:
"你這樣說會傷張阿姨的心,下次她不做漢堡給你吃了."
"..."趙家明盯著我,一臉的為難.
"學校不是有教你們,吃青菜的好處嗎?"我在紙上寫道.
"我知道啦!可是不一定要吃嘛!"
"知而不行,不是很笨嗎?"劉憶茹看著她兒子.
趙家明撇下嘴唇:
"不就是要我吃青菜嘛!幹嘛說我笨?"
"我是說"知道而不吃"是不聰明,可沒說你笨唷!"
"那還不是一樣."
你要那樣想,我也沒辦法."
"好男不跟媽媽鬥,讓妳了."
趙家明挾了幾樣青菜放在他的碟子上,又大口地咬漢堡.
育青問趙家明:"你讀幾年級?"
"五年級."
育青轉了一下他的黑眼珠:"十歲了?"
"不是,現在十一歲,快十二了."趙家明瞪著大眼睛,問:
"你呢?你幾歲啊?"
"我呀,如果我的時間倒流十二年,那我大概和你一樣大."
趙家明歪斜著頭,睜著他的大眼睛:"你二十三,不到二十四?"
"哇!聰明!一猜就中!"趙家明得意地笑,牙齒都露了出來.
兩人投緣,一來一往,一點也不陌生.
"張大哥,你不曉得,我被我媽吃得死死的."趙家明訴委曲.
"你比我好多了,你只被你媽吃得死死的,我不但被我媽吃得死死的,還被我姊吃得死死的."
趙家明拍拍自己的胸脯,做個慶幸的表情:幸好我沒有姊姊,要不然,我一定也被她吃得死死的."
劉憶茹聽著他們的談話,臉上不時泛起微笑.
書房裏,時而靜默,時而笑聲穿牆;等他們回到客廳時,趙家明的臉上充滿佩服的神采
.
"育青哥,..."
"叫育青叔."
"剛才我叫你張大哥,怎麼沒多久就要我叫你育青叔,你跟女人一樣善變喔!"
"剛才我們不熟,現在熟了,當然就不一樣了."
"為什麼?"
"我們不熟,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喜歡你,以後會不會再見面,所以你叫我什麼都無所謂;現在我們熟了,這輩份當然要弄清楚."
"每個人都想年輕,你怎麼要把自己變老?"
"你叫我姊張阿姨,我可不想把自己變小."
"叔就叔吧!我要把你叫老."他用力的拉高音量:"請問老叔,以後我可不可以來找你?"
"學生要找老師,沒人會阻止的."
"誰叫你老師了?"
"你剛剛不是說:請問老師嗎?"
趙家明大聲的說:"你的耳朵有毛病啊?是老叔,不是老師."趙家明做個洩氣的表情
,說:"有你這樣耳背的老叔,唉!真不幸!"話一完,惹了一屋子的笑聲.
"姊,今晚我會晚一點回來,妳早點睡,不要等我."
"有什麼事嗎?"
"我和憶如約了,晚上要帶家明去看卡通片,給他一個驚喜."
"小孩子都喜歡看卡通影片."
"是呀!憶如說,家明問了幾次,他想看卡通影片.因此,我們決定今晚帶他去看."
"你和她們母子兩倒投緣!"
"憶如是個好女人,家明聰明可愛,兩個我都喜歡."
"你高興就好,只是憶如她歷閱的人事多,不會輕易靠岸,你小心,別受傷."我暗示地比手語,提醒他.
"不會啦!她對我言聽計從,好得很呢!怎會傷害我?"
"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,我只是不想你受傷."
"不會,不會,放心."
小型電子公司,老闆加員工,總共才十多個人.
員工少,每人的工作項目多,像我做零件裝置外,也做焊線工作;技術人員做成品修理和檢驗工作.
劉憶茹的工作就更雜了,她當秘書兼會計,所有庶務也是她的範圍.
總經理唐明負責業務及決策的訂定,副總經理唐中處理財務和採購,兩人是堂兄弟.
李麗香和我做一樣的工作,她的座位在我的上手;初來時,我跟不上生產流程,半成品堆得到處都是,她便幫我焊接部份的線.
同事們的向心力很強,為了產品能準時出貨,大家都自動配合加班.所以,公司的業積和信譽良好.
唐中和劉憶茹在同一個辦公室做事,兩人有說有笑,也常一起用午餐.日子一久,有人背後傳說她搭上了"頭等艙",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.
春天的陽光,溫暖得恰到好處.
一出門,滿眼是人.尤其是花市,更是人潮不絕.
假日,我搭乘公車到台北的建國花市,走走停停在各種花樹中,渾然不覺時間的飛逝.各色花樣,令人眼花撩亂;人潮話語此起彼落,熙來攘往,熱鬧非常.
肩膀突然被人一拍,嚇我一跳,轉頭看:原來是何家寶!
"你怎麼在這裡?"他比著手勢.
"你怎麼也在這裡?"
"我和李亦純前年結婚了,現在有個娃兒;我們在市區有個花店,也在花市擺攤."
"真的呀!太好了,恭喜啊!李亦純好嗎?"
"她還好,走,來見見我媽和我兒子."
他引導我走回他們的攤位,李亦純正和一個女客人用筆交談,旁邊一個婦人抱著寶寶坐在椅子上耍玩著.
客人走後,李亦純拉著我的手,興奮地比手語:
"妳來台北啦!什麼時候來的?怎不通知一下?"
"有一陣子了,不好意思打擾妳."
"見外了,妳搬來台北了?"
"住在我弟弟那兒."
"要多連絡呀!"她比手語:"快來見我婆婆."
我們走向抱著寶寶的婦人,她見我們走近,站了起來.
"這是我婆婆,那是我兒子何兆益."她指著在婦人懷裡的胖小子.
我向婦人點頭問好,拉拉何兆益的小手,比著手語:
"妳兒子好可愛唷!多大了?"
"十一個月,會叫爸爸了."何家寶興奮地比手勢.
"我婆婆幫我們帶孩子,教他說話和手語.給我們很大的幫助."李亦純感恩地.
我向婦人比起大拇指:"妳好棒!"
婦人微笑謙虛地搖頭,說:"老人家比較孩子性,喜歡逗孩子玩."
"幸好我媽幫忙照顧孩子,讓我們沒有太多煩惱."何家寶比著手語,又向他的母親比著感激的手勢.
他們曾為"啞巴"是否會遺傳給下一代而憂心忡忡,如今證明是多慮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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